2017年12月26日 星期二

池上日記


車行四小時,抵達池上,窗外藍天暖陽。每一回到花東總是陰雨天,這回是上蒼的祝福,讓我僅剩的年假在日好中度過。

去年讓蔣勳簽書,因而對此地有了繫念,我想親自去看看這位影響我最深的作家,兩年來駐村的風景。

出了車站,下榻在附近的背包客棧。12月的池上的遊客不多,四人房今晚屬於一人。迫不及待要去看山,於是向店家租了一台腳踏車。店家指了門外的幾台淑女車,任君挑選。我一看,全沒附鎖,回頭狐疑看她。她一臉被觀光客看了幾百次的模樣,淡然地說:「不用鎖。」我傻了會兒才騎走。

來池上就這麼開端,不用鎖呢!讓我在異地開始膽大起來。

風很狂,騎在伯朗大道上一路被風呼嘯著推進。周圍是臥倒的中央山脈與海岸山脈,退得那麼遠,而田野蒼茫,讓人感到一片遼闊。

幾畦稻田已長出油菜嫩花,這是農民預作田地的沃肥,不久後就要全推倒的。蔣勳說,曾有一女子南下來欣賞花田,突見農民開著挖土機轟隆隆將浪漫的花田碾碎成一地,女子急了,哭出來,哀求阿伯不要「殘忍」。阿伯哭笑不得。


沿著阡陌小路來到一亭,拾級而上,見一棵樹上掛滿金色果實,乍看倒像龍眼。一老婦恰巧經過,於亭下掃除,問之,答曰「苦楝」。啊,這就是苦楝啊!我來池上初識藍天底下金黃色的苦楝。

 

繞去大波池,不同前景。一池的殘荷敗藕,讓人誤認了無生機。但走近一瞧,卻有塘鴨扭著屁股悠游其中。荷花也並沒有死去,只是冬眠。走過看著荷花沉寂,感到天地萬物隨時序流轉,該勃發自勃發,該沉寂自沉寂,隨時處順,沒有留戀,正如農民不耽美於油菜花而誤了農事。


晚間8點,池上街道歸於安靜。這裡的人晚餐後多準備上床睡覺了。只有一家書店自稱夜店,營業到10點關門。

第一天我入境隨俗,8點鐘上床。隔日5點,天還黑濛濛一片就起床。裹著羽絨外套到外頭,寒風拂面,雙手一路插口袋步行至大坡池。心中難忘的是《池上日記》的封面,蔣勳拍下澄碧的大坡池,就在此時。我也前去,看日光一吋吋照亮大坡地。

抵達池畔,幾乎無人,只有我安靜等待。


我看著日光從海岸山脈另一邊昇起,一寸寸照亮湖畔。周圍一片樹的喜悅。林中鳥和我也都等著日光來暖暖身子。多麼溫煦的冬陽啊。我最迷醉於樹葉間篩灑下的光芒,那樣柔和靜謐,充滿新生的希望。

總說文人愛風花雪月之美,我卻覺日光更美。沒有太陽,萬物總是黯淡的。我並不孤單,大坡池旁有一石雕朝旭日而立,牠比我更忠實守候每日初昇的太陽吧?

  

在池上幾天,我就這麼經常在林中、池畔、田間漫無目的散步,聽風吹樹葉,枝頭鳥叫,或無聲凝望身旁一棵樹。

即將離開的午後,我在池上國小尋樹蔭下一處靜坐。久了,漸感身心相溶於自然。是的,人是要在自然中疏淡自己的欲望的。感謝天地賜予日好,我一介微小生命,盼願一生作為自然之子,驚異天地之大美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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